豆瓣9.5！BBC做出了二十年来最棒的恐龙纪录片

文/泛泛

豆瓣9.5、IMDB8.9，这样的成绩，已经完全可以被纳入“神作”的讨论范畴之内了。而这正是本周一至周五在Apple TV以每天一集的方式放出的BBC最新恐龙纪录片《史前星球》交出的答卷。能够与之媲美的，大概也只有20多年前出身同门的前辈《与龙同行》了（豆瓣评分9.1、IMDB8.5）。

作为“名门之后”，《史前星球》不负众望，继承前辈“史前生物三部曲”（《与龙同行》《与古兽同行》《与巨兽同行》）光辉衣钵的同时，充分运用当今最先进的制片技术，以熊熊燃烧的经费，在每一集中，为观众们呈现出不同环境下栩栩如生的白垩纪地球。

BBC经典古生物纪录片——“史前生物三部曲”系列

当然，能有如此口碑，只靠“外表”肯定是做不到的。在《史前星球》中，有着不少此前从未在纪录片中呈现过的古生物研究成果。这些内容，别说是对普通观众，就是对一般的古生物爱好者来说也是相当有看头的。而正是因为这样的“内外兼修”，让《史前星球》成为了古生物纪录片史上的一座全新的丰碑。甚至有观众用开玩笑的口吻说：“我在现场，这都是穿越回去拿着摄像机拍的。”虽说是玩笑，但某种程度上也体现了对剧集质量的认可。

吹了这么多，本着“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的原则，我们不妨一起走进片中这个6千多万年前的白垩纪地球，去体验一场充满震撼与惊奇的史前之旅吧。

第一集伊始，恐龙家族中毫无争议的No.1巨星霸王龙便与观众们见面了。看来，导演深知“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的道理。

不过，它并没有以我们第一印象中在陆地上大杀四方的方式登场，而是先向大家展示了自己不那么广为人知的“游泳健将”的一面。不过，对于霸王龙在水中的行动能力到底如何，目前还尚未有所定论。虽然确实如片中所说的有着“中空而充满空气的骨骼”和“强而有力的后肢”这样的有利条件，但同时，成年霸王龙11-14米的体长、平均9吨左右的体重和在兽脚类家族中最为粗壮的体型也为不看好霸王龙“水性”的人们提供了足够的依据。

而关于这一争论，我个人其实是偏向看衰派的，至于原因嘛，其实看看下面这张霸王龙和目前被确认的体型最大的高度水生化恐龙——棘龙的对比就很容易理解了。虽然要是在陆地上干架，最新复原下的棘龙肯定只有被碾压的份儿，但要是到了水里，霸王龙的“水下硬件”就明显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霸王龙（上）和棘龙（下）的骨骼复原图，不说身体线条、四肢结构这些方面，单是棘龙这个超大号鳗鱼尾巴，霸王龙就只能望尘莫及

不过，虽然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观点，但无论你站哪一边，《史前星球》从剧集开始就奉上的这场近乎完美的视听盛宴都是令人叹为观止的。看看这建模和效果，要是不知道恐龙已经灭绝，恐怕我也会觉得这是实拍的画面了。

既然说到了建模，本作中霸王龙在建模上也颇有些值得说道的点。首先就是成年个体与幼年个体十分明显的毛发差异。

从幼崽（上）到成年（下），霸王龙完美地为我们展示了“我变秃了，也变强了”

这一差异，实际上也是对于此前对于霸王龙、甚至整个暴龙科毛发的研究成果的一次展示。在华丽羽王龙这样化石证据直接指向披羽的大型兽脚类被发现后，许多同类们都经历了从“光秃秃的大蜥蜴→满身是毛的巨型走地鸟”这样的复原形象演化。这一时期，甚至有人把霸王龙复原成了这样：

但很显然，这类复原虽说确实贴合那个时期“恐龙长毛”的趋势，却既不符合化石证据，也不符合生境特性。在所有大型暴龙类的成体化石中，并没有发现任何羽毛组织的痕迹，倒是有不少鳞片结构的实锤。再加上当时全球变暖的趋势和霸王龙普遍栖息地的纬度，根据霍尔丹法则，像霸王龙这样的庞然大物反而有着更小的体表面积比例。这也就是说，它们可以较好地保持身体的热量。在这个前提下，霸王龙们要是再穿上一身“毛衣”，那一趟捕猎下来，恐怕会把自己活活热死。

大型暴龙的化石记录中，没有羽毛的痕迹，倒是有一些鳞片结构的实锤

因此，目前比较主流的霸王龙复原，还是回归了大部分体表都光秃秃的样子，即使有毛，也只会分布在零星的地方，就像《史前星球》中的那样。看到这里，你也许会问：“那幼崽身上那花里胡哨的毛是怎么回事？”

这个问题的答案，其实是来自于在德国发现的一种生活在侏罗纪晚期的暴龙科远亲——似松鼠龙身上。其正模标本是来自于一只化石完整度高达98%的幼体。而从化石痕迹看，这只似松鼠龙幼体的身上一定是覆盖有羽毛的。也正是这一发现，使得大型兽脚类幼年时期覆羽，成年后脱去的说法被提出，并开始被许多人所接受。

在这只似松鼠龙幼体完整度极高的化石中，可以清楚地看到羽毛结构的痕迹

而除了幼崽和成体的毛发差异之外，本作中霸王龙建模上的另外值得一提的点就是它的嘴唇。就拿BBC自己当年制作的《与龙同行》中的建模来做个对比：

《与龙同行》（上）和《史前星球》（下）中的霸王龙，可以明显看到嘴唇的差异

可以看到，相比《与龙同行》中那龇牙咧嘴、一脸凶相的样子，《史前星球》中的霸王龙“笑不露齿”的造型明显“儒雅随和”多了，甚至在某些角度，看起来还有点憨厚。而这样的差异，实际上也算是对霸王龙复原形象的一种“站队”。毕竟迄今为止，对于霸王龙到底有没有嘴唇这件事，还是未有定论的。

持“有唇”观点的一派的依据，是其头骨上吻部滋养孔的发育程度。这里有必要先来介绍一下滋养孔——所谓滋养孔，就是骨骼上供滋养血管穿过的小洞。通常来说，滋养孔越多越大，骨骼上附着的软组织也就越发达。而霸王龙头骨化石吻部的滋养孔，在发育水平上与它们现代的亲戚——科莫多巨蜥相近，要远远高于另一群亲戚——鳄鱼。

霸王龙（左）、巨蜥（中）和鳄鱼（右）头骨对照，可以很明显地看出滋养孔发育水平的差异

这也就是说，以此为依据的话，霸王龙肯定不会是鳄鱼那样一嘴大牙全部龇在外面的样子，反而应该更接近拥有巨蜥那样的大厚嘴唇子。

以滋养孔为依据的话，相比鳄类（上）霸王龙肯定和巨蜥（下）一样是有嘴唇的，至于有没有那么厚，就不好说了

而持“无唇”观点的一派，其主要的依据则是化石证据。虽然霸王龙迄今为止并没有发现保存完整的皮肤化石，但来自晚白垩纪北美的暴龙科亲戚——霍氏惧龙却有比较完整的皮肤化石出土。在这些化石的头骨部分，并没有找到任何像是嘴唇的软组织痕迹，倒是发现了一些类似鳄类的鳞片印记。这似乎表明，霍氏惧龙的吻部就像鳄鱼一样，牙齿是直接暴露在外的。而作为与霸王龙同属暴龙科的近亲，这一发现很可能是具有一定参考价值的。

霍氏惧龙头骨化石和据此得出的头部复原图

目前为止，这两派还处于互相打架的状态中，但从《史前星球》中的霸王龙形象看，起码BBC是肯定站队“有唇”派了。

说完了陆上霸主，再来说说水中魔王。自从《侏罗纪公园》整出那条40米的超级卫星——“沧斯拉”之后，沧龙就逐渐成为了水生动物战力天花板一般的存在。当然，这样的发展多少有点人气加成。毕竟，虽然沧龙确实战力超群，但比起中新世那对著名的老冤家——巨齿鲨和梅氏利维坦鲸，还是差了一个档次。

同为所处时代的顶级掠食者，沧龙比起大牙和梅鲸这对老冤家，还是差了一个档次

不过一码归一码，大牙和梅鲸再猛，也不可能穿越到白垩纪的海里来和沧龙对线。所以，在《史前星球》的世界里，沧龙无疑是当之无愧的海洋霸主。这些15米长，15吨重的海洋爬行动物可以说牢牢占据了当时海洋中的最高生态位。这得益于它们强壮的头部与锐利的圆锥形牙齿和覆有鳞片、符合流体力学的长桶状体型带来的顶级硬件。

沧龙化石和《史前星球》中的沧龙形象

对于这样的顶级掠食者来说，各种激烈血腥的“少儿不宜”场面自然是小意思，不过在本作中，导演和制作团队别出心裁地为我们展示了这些史前巨兽充满“温情”的一面。

碧蓝的大海中，一条小鱼在自由地游曳，这时，一个巨大的黑影缓缓逼近——那是一只巨大的霍夫曼沧龙。它来到小鱼的身后，张开了血盆大口......

按照正常的剧情发展，这条可怜的小鱼肯定是在劫难逃了，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它并没有沦为沧龙的盘中餐，反倒是从沧龙身上填饱了肚子。

没错，沧龙口中的食物残渣，以及身上脱落的皮肤鳞片，对这些小鱼小虾们来说绝对算得上是一顿大餐了。一套操作下来，沧龙享受了洗浴中心般的“一条龙服务”，而小鱼小虾们也是酒足饭饱。这样温馨和谐、互惠互利的场面，在今天的海洋中也依旧存在着。或者说，《史前星球》中的这个桥段，正是来源于如今被俗称为“清洁鱼”的裂唇鱼和蓝灯虾虎鱼。

裂唇鱼（上）和蓝灯虾虎鱼（下）

这两种看上去并不起眼的小鱼，在海洋世界中的作用是绝对不容忽视的，在它们俗称中的“清洁”之余，还能为那些受微生物和寄生虫困扰的“大鱼”们祛病消灾。要是放在人类社会里，怎么也算是名医了吧？

裂唇鱼在“治病”

以此为依据，《史前星球》中的这段“沧龙的温情时光”可谓是颇为精妙。从生物学的角度上说，大型掠食者在整个生态中所扮演的角色确实既是“消费者”又是“供养者”。而从纪录片的角度上说，这样“铁汉柔情”般的反差，也为整个剧集的观感增色不少。

与大部分基于事实的其他纪录片不同，古生物纪录片的内容中，往往有很大一部分是制作者对自己观点的表达。比如本作中的无畏巨龙（Dreadnoughtus）脖子上那两串令人过目难忘的气囊：

这一形象复原，其实并没有什么真正意义上的实锤依据，而片中给出的这一结构的主要作用——展示求偶，也几乎可以说是各种花里胡哨复原特征的“万用型”由头。不过，这也正是古生物纪录片的优势所在——对于许多模棱两可，无法证明也无法证伪的部分，制作组可以大开脑洞。只要足够新奇有趣，哪怕这些脑洞在日后被证明是错误的，通常也能够得到足够的宽容。除了上面的气囊版无畏巨龙之外，长着“鹿角”，还会“男扮女装”的巴巴里翼龙也是《史前星球》脑洞的完美体现。

制作组先是果断站队，在“有皮膜的脊冠”和“没皮膜的‘鹿角’”形象中选择了后者，随后又加入了一条“极少数没有脊冠的雄性会伪装成雌性，以此来使自己可以在其他雄性的领地内生活和求偶”的设定。在实际的影片中，这么做的“伪娘”巴巴里翼龙，居然还被雄性老大看中了，险些上演一出充满哲♂学气息的戏码。

而这样的戏码，其实也是来自于今天动物世界中实际存在的一种鸟类——流苏鹬。

这种雄性与雌性有着明显外形差异的鸟类，一到繁殖期，雄鸟们的头颈上就会长出相当拉风而显眼的饰羽，就像下面这样——

它们中的大部分，也都会在这段时期用炫耀饰羽和武力较量的方式争夺地盘和交配权。而一小部分体格上差点意思的雄性流苏鹬，对自己的实力很有自知之明，知道和那些身强力壮的同胞们抢是没什么前途的，于是便当起了“游击队”，在若干个交配领地间“流窜作案”，去捡领主们的漏子。而面对着领地里“琳琅满目”的雌鸟们，领主们自然也是顾此失彼，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而在它们之外，雄性流苏鹬中还有一种极其稀有的群体（大概只占雄性群体的1%），它们的外形与雌鸟毫无二致。凭借这种“天赋”，它们可以大摇大摆地出现在交配领地中，并伺机与领地中的雌性交配。当然，这样的“优势”也并非全无代价，当“伪娘”流苏鹬被其他雄鸟看中，它们可不能每次都像《史前星球》里的那只“伪娘”巴巴里翼龙一样，侥幸免于“男上加男”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