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城之战》：科技、魔法与命运的交织

*本文包含大量剧透*

　　在刚刚结束的《英雄联盟》S11总决赛上，来着LPL赛区的EDG3:2战胜了卫冕冠军DWG，在赛前普遍不被人看好的情况下为中国电竞捧回了奖杯。两天过去，玩家社区依然沉浸在胜利的节日气氛中——不过我们要讲的事情并不是比赛本身。

　　在S赛每场比赛的小局之间，主办方总会插入一些与比赛和游戏有关的MV；而在总决赛开始之前，屏幕上播放的则是拳头在2019年10月中旬公布、最终跳票到2021年的IP衍生动画《双城之战》（Arcane）的宣传片。

　　许多迫不及待想看到决赛的观众们也许并没有过多地关注宣传片里在滚滚浓烟中的蔚和金克斯，但11月7日上架的剧集本身却在播出后获得了观众和玩家的欢迎。在过去的两天时间里，《双城之战》在各大影视剧评分网站几乎均获得了超过9分的评分，可以说是成绩斐然了。

超出预期的剧集

　　《双城之战》以相互之间划清界限、却又在某种程度上互相依存的皮尔特沃夫和祖安为舞台，讲述了和这两座城市息息相关的英雄们在成长为“英雄”之前的故事。剧集究竟是以某两位英雄的故事为主体，还是逐渐引入其他英雄成为群像剧还不太明晰，不过在目前播出的3集中，大部分的戏份还是集中在祖安贫民窟发生的、蔚和金克斯的童年故事上。

　　事实上，剧集的中文名和英文名似乎代表了整个剧情的明线和暗线——在聚光灯下，光鲜亮丽的上城和藏污纳垢的下城之间脆弱的的关系和紧张的情绪正在酝酿起一场风暴，以蔚、金克斯、艾克以及收留他们的酒吧老板范德尔为主角的故事正在以一种爆炸性的方式走向结局；在另一边，杰斯和维克托潜入黑默丁格的实验室偷偷完成的“用科技再现魔法（Arcane）”的伟大发明正在将进步之都带入一个新的纪元。

　　“我们想以动画的形式，做出一部真正的戏剧。”制片人克里斯提安·林克在接受采访时说，“我们想做出这样的场景：角色之间的沉默和他们的台词同样具有分量。”

　　我想，《双城之战》大获好评的原因正是在于这种“分量”——看得出来，从一开始他们就想做一部完整的作品，而不是依托于大热IP上映圈钱的名为“大电影”的东西。在过去的几年里，我们看到无数游戏IP翻拍电影，他们中的绝大多数在绝对质量上都不尽人意，最终依靠粉丝支持才达到较好的票房。

　　而在《双城之战》中，你会看到一部优秀的剧集应该有的要素——多线进行却逻辑严密的叙事手法、从游戏本身的设定和背景故事中脱胎而出的城市风貌和风土人情、故事之间戏剧性的嵌套、从细节入手，把情感渲染到位的人物刻画、精心制作的主题曲和配乐，以及毫不突兀的、符合人物设定的台词和配音。

　　这些努力让《双城之战》超越了一部简单的粉丝向作品。我想，即使是从未了解过《英雄联盟》背景故事的观众也能够在观看剧集时获得良好的体验。

城市

　　你可以在《双城之战》中看到皮尔特沃夫和祖安的精致画面。在我看来，选取这两座风格独特的城市作为第一部剧集的舞台是明智的。

　　首先，讨喜的蒸汽朋克风格在美术表现上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机械与魔法的各种产物往往能够集中大多数人对于虚构世界的美好幻想。就像是杰斯和维克托最终完成的那个用科技重现魔法的装置一样，规整的机械与神秘的符文艺术性地结合在一起，爆发出一片新纪元的宇宙——这就是这种幻想带来的极致浪漫。不论是暗巷密布、具有诸多阴暗角落，还藏匿着各种糟糕的炼金研究的祖安，还是光鲜亮丽、色调明媚、秩序井然，研究着尖端科学的皮尔特沃夫，从设定上就充满了幻想色彩。

　　从印象上来说，这两座城市的集合让我想到《巫师3》中的诺维格瑞——最低贱的乞丐和混混、最高贵的贵族和狂热的教会（在《英雄联盟》背景故事中提到过崇尚机械飞升的教会，剧集中还未出现）在兼容并包的城市中形成一种相对稳定的生态，而这种“混乱的稳定”总是令人着迷的。

　　其次，这两座争端不断、火药味十足却又密不可分、相互依存的城市也代表了身处其中的人们的生存之道。事实上，这种矛盾与融合在剧集中的人物身上得到了很好的体现：不论是范德尔与女执法官表面上不对付、私下却进行一些维稳交易的事实，还是皮城议员在台上台下对杰斯态度的区别，黑默丁格对于年轻天才的怜悯与魔法底线的坚持，包括蔚对金克斯的感情和态度（以及在可以预见的未来发生的对立），都体现了这种冲突与包容并存的的特质；而这种特质让角色变得更真实。

角色

　　什么是角色的真实？

　　我想，真实不是根据简单的设定文案编造出一个身世和大义，然后预设好所有的动机和目的、变得扁平而无感情的纸片人，而是会被情感左右、行动上产生偏差和波动的，立体的人。

　　事实上，让角色变得真实，首先要让他有心。我很喜欢《英雄联盟》背景故事中关于卡密尔的那篇小说——它讲述的就是大半个身体都变成了机械、甚至心脏也换成了海克斯核心的青钢影并不冰冷的真情。虽然卡密尔在剧集中还未出现，但我想“机械包裹下的真心”非常适合用来总结《双城之战》对于角色的塑造。

　　你会看到戎马一生的老大哥范德尔为了“家人”甘愿打碎獠牙、引颈受戮；你会看到小女孩爆爆渴望得到承认和关注，拼尽全力希望能够帮上忙；你会看到女执法官在议会面前为下城人争取、看到议员对杰斯和维克托的僭越行为视而不见——没有非黑即白，没有不可忤逆的正义与无可救药的邪恶，即使是看上去最像反派的希尔科也在大火中拥抱金克斯的时候展现出一丝人性的光辉。

　　是的，人性。剧集用大量的细节让玩家意识到英雄的人性。一个让我印象深刻的画面是蔚在房顶安慰鼓励金克斯，告诉她“我们都搞砸过”这件事。那个招牌上的红印、那只电线上的布娃娃，这些充满生活气息和诙谐色彩的细节成为了姐妹之间最好的感情催化剂。在这一刻，她们不再是峡谷中战斗不止的杀戮机器，不再是职业选手手中从不出错的精密发条，而是有血有肉、有笑有泪的，真实的人。

　　值得一提的是，角色的台词设计和配音也显得比较舒服。《双城之战》在角色对话（尤其是祖安人的日常交流）中采用了较为口语化的句子，同时CV的演绎也水平在线，在人均母语羞涩的环境中让大部分对白自然流畅，几乎没有过于尴尬的部分，这一点也为角色塑造作出了巨大的贡献。

故事

　　在一部合格的剧集中，角色的行为都应该是合理的。这种“合理”意味着到位的情绪渲染和逻辑恰当的故事铺垫——就像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喝下那管可疑的紫色药水一样，角色做每一件事都需要充足的理由。

　　在《双城之战》中，这些理由通过两场爆炸很好地串联了起来。

　　第一场爆炸是在剧情开始的时候，蔚和她的朋友们对杰斯研究室进行了偷窃，而在仓皇逃窜中金克斯掉落的一颗海克斯晶体引发的爆炸成为了所有故事的起点——一方面，这场爆炸激怒了皮城，让议会有了“必须找出罪魁祸首”的命令，而这条无可争辩的命令导致的执法官对于黑巷的压力成为了贯穿前三集的“祖安线”的主要矛盾之一；另一方面，由于这场爆炸导致非法物品被发现的杰斯遭遇了议会的审判，失去了凯特琳家族的资助，又在形势所迫和维克托的支持下被动地加快了研究进程——议会对杰斯的压力也成为了“皮城线”的主轴。

　　第二场爆炸是在第三集结束的时候，金克斯在希尔科的老巢故意引发的海克斯晶体爆炸，而这场爆炸又将第一场爆炸引出的故事线进行了收束——孩子们美好的生活迎来了悲剧性的覆灭，挚友身亡、慈父就义、姐妹成仇，而被执法官带走的蔚和被希尔科抱在怀中的金克斯可能从此开始了截然不同的人生。

　　几颗海克斯结晶和两场爆炸让角色们在命运的漩涡中随波逐流，最终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相比较为苍白的原背景故事来说更多了几分命运的吊诡。

　　意外，以及由意外造成的压力和动力成为了角色们行动的理由。以意外开始，又以同样形式的意外作为一段剧情的结束，至少在前3集中，《双城之战》对于故事的编排看上去合理而老练——我想这就是人们开始说“拳头是被游戏耽误的影视公司”的原因。

宇宙

　　在看完《双城之战》之后，我兴趣盎然地找了些游戏的背景故事来读，随后惊讶地发现在过去的一年中，《英雄联盟》在厘清游戏背景故事、建立完整世界观上付出了比想象得更多的努力。

　　过往的经验告诉我们，做竞技游戏的背景故事是一件很难的事。这和游戏本身的性质有很大的关系。一方面，玩家们在选用英雄开始一场快节奏的厮杀的时候，手头这个角色的故事背景几乎是最不重要的游戏内容；另一方面，由于英雄总是一个接一个地推出，打造角色之间的关系很多时候意味着重做老英雄的全部设定——这两个原因让这件事变得困难而少有收益。

　　但这件事终究是有意义的。所幸市场上的成功让拳头和腾讯能够把目光放到《英雄联盟》宇宙上。在英雄联盟宇宙站，你可以看到几乎所有英雄完整的背景故事，以及游戏对于城邦和地区的各种详细设定。其中，还有许多作者创作的、以相应的城邦为主题的小故事，从细节上补全了游戏的世界观。

　　比如，讲述皮尔特沃夫节日“进化日”的短篇小说《进化日》就以一位诺克萨斯间谍的视角生动地展现了进化与未来之都的风貌以及平凡的学工拼尽全力争取大家族资助的场景，十分引人入胜——通过《双城之战》这样的剧集形式，“宇宙”的影响力和表现力得到了更好的提升；而显然，这些文字和绘画也为剧集提供了参考和灵感。

瑕疵

　　在我看来，在目前播出的1-3集中依然存在一些不足。其中最明显的可能就是两条故事线剧情量和信息量的不平衡。虽然剧集可能是想着重描写蔚和金克斯姐妹间的相依为命与反目成仇，但这也导致了祖安和皮尔特沃夫在剧集中的比重产生了很大的差距。相比祖安较为明晰的势力架构和人物关系，剧集在前三集中对于皮城的描写篇幅较少，很多细节也是一笔带过。比如，对于凯特琳一家赞助杰斯的来龙去脉毫无交代（前文说过，“学工以作品赢得资助”的文化在多篇背景小说中出现过，是皮城风土的重要一环）；又比如，剧集对于维克托铤而走险帮助杰斯的心理过程描写甚少，略微有一些突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