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Akizuki

　　对我们普通网络用户而言，互联网时代没有白嫖。

　　相信我们每个人在年幼时都曾幻想过这么一件事：只要全国十几亿人，每个人都给我一块钱。不，只要一分钱，我就可以成为千万富翁了!

　　而我们若是将这种稚嫩幻想，告知自己的父母，通常都只会得到一阵无情地嘲笑。“天真浪漫”“童言无忌”这些标签，在那个时候所代表的含义更多只有“傻”罢了。在无情地嘲笑声中，即使处于懵懂无知的年纪，我们也能够明白“向全国人民讨要一分钱”这件事有多么的不切实际。

　　然而随着互联网发展，这一切似乎在逐渐被人实现。如今我们数以亿计的网络用户，都在被数据光纤榨取着无限价值，为处于源头的大企业大机构源源不断地供着鲜血与养分。

　　我们点击鼠标、浏览网页、输入验证码、甚至是玩游戏，都在不断生产着能够计算的经济价值，区别只在于这些价值分别给了谁、做了什么事。

互联网时代的免费劳工

　　“一旦连上网络，你就成为了别人的免费打工仔。简单地说，you are free。”

　　我写过一篇关于黑客入侵家庭电脑，让我为其免费挖矿的故事。当我为自己床头的电子设备，竟在不知不觉中成为了别人的收入来源而感到震惊时。帮我排查病毒的朋友却依旧在一旁煽风点火，补充道网络时代每个人都是赛博劳工。

　　诧异与不满之余，我也清楚地认识到他话语中的正确性。

　　比如说某些下载工具，在电脑中同样会占用大量的系统资源，实际上它就是在偷偷利用你的电脑挖矿或者算力分享。而这种入侵用户电脑借用算力的行为，实在是过于简单粗暴了，很多大公司都是不屑于这么做的。

　　从我学会浏览网页以来，Cookies 这个词就一直伴随着我的网龄增长。它就像是一个网络世界的“日记本”，记录着我在浏览器、搜索工具、网站页面的一举一动，这也是“大数据”时代的技术基础。

　　这些其实都是老生常谈，随着网路技术的普及与“大数据”受到的舆论关注，人们对于自己信息行踪被利用、个人价值被白嫖这件事早已经是心知肚明。然而真正的白嫖高手却宛如少林扫地僧般，隐藏在更容易被人忽视又随处可见的角落。

　　比如说“验证码”。

验证码与保护古籍

　　无需介绍，我们每个人都知道验证码这个东西的存在意义，在于区分机器人与人类。通过机器人无法识别的字母与图片，来防止大批次僵尸账号的注册、垃圾邮件的发送、爬虫程序的入侵、或者是黄牛抢票。

　　但是你知道除了将机器人拒之门外，验证码还在借用我们的劳动力吗?

　　发明验证码的天才程序员 Luis，根据当时电脑难以分辨出潦草的手写字体这一情况，发明了第一代验证码，也就是我们所有人最熟知的字符验证码。

　　这些由扭曲的字母数字组合而成的验证码，令所有人又爱又恨。它们确确实实有效地阻挡了好一部分机器人，但同时也在每天每夜地侵占我们有限的上网时间。毕竟在 0 还是O、1 还是 l 等问题面前抓狂的经历，相信每个人或多或少都曾有过。

　　Luis 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它发明正在使那些总计为几十亿次的“五秒钟”“十秒钟”白白流失，这无疑是一次社会资源的浪费。为此他又创办了 reCAPTCHA，希望通过验证码来帮助旧书籍文本的电子录入。

　　在 reCAPTCHA 所提供的验证码服务中，用户需要填写两个单词。其中一个单词 reCAPTCHA 已经清楚是什么内容，目的在于测试一下你能否答对是否为人类。而另一个单词，则是还没有被录入的文本。一旦有多个真人用户，都在此输入了同一单词，reCAPTCHA 便会清楚该单词的正确性，并将其录入。

　　通过这“五秒钟”的利用，reCAPTCHA 每年可以录入超过 230 万本书籍，让这些古籍成为能够在网络上搜索到并浏览编辑的电子文档。

　　毫无疑问，这是一次具有公益意义的白嫖。通过 reCAPTCHA 我们每一次输入验证码都是在尽可能地保存人类文明的痕迹，都是在为社会科学做出贡献。

　　不过后来，2009 年 reCAPTCHA 这家公司就被 Google 用 2780 万美元收购了，并开始利用这项技术为自己企业服务。

我们已经不需要验证码了

　　在 Google 收购了 reCAPTCHA 后，我们这些输入验证码的用户，就从赛博志愿者逐渐变成了赛博打工人。

　　Google 公司慢慢地将 Google 街景中的门牌加入验证码中，让网友们做分辨。

　　再逐渐，又将轿车、红绿灯、指示牌这些物件也纳入了验证码的数据库中。每天想方设法地消耗着大家的精力和耐心，让我们选出“所有包含小轿车/斑马线等等的图片”。

　　然而你以为这些给人带来精神折磨的“勾选图片”只是在应对越来越先进的机器人吗?实际上将机器人拒之门外，已经成为了表面工作。这些分辨街景的验证码，其真实用途在于白嫖网友的劳动力，为 Google 公司的人工智能做训练。

　　我们每一次识别街景图片，都是在培训人工智能分辨这些标识，最终应用到智能汽车、无人驾驶等领域。可以说 Google 公司人工智能技术的进步，离不开我们几十亿用户，但是却并没有人为我们数千次数万次的“五秒钟劳动”支付薪水。

　　为什么我说“将机器人拒之门外”已经只是表面工作了呢?因为在 Google 最新的验证码技术 reCAPCHA v3 中，用户只需要点击“I`m not a robot”，网站就可以调取用户的“鼠标轨迹”“浏览记录”“用户行为”。由此可以轻松分辨出电脑面前的是否为真人，并能够为你提供定制的广告与信息，也就是与上文中的 Cookies 技术类似。

　　在这样的前提下，验证码最大甚至唯一作用就是白嫖我们的劳动力，顺带还读取了我们的隐私信息。

白嫖也分三六九等

　　很明显，就算身处互联网时代身不由己，我们依然能够分辨出哪些“白嫖”是在为社会做贡献，而哪些主要是为了企业自己的利益。

　　发明验证码并创立了 reCAPCHA 公司的 Luis，就致力于在盈利的同时为社会尽可能地提供帮助。因此当 Google 收购了 reCAPCHA 并希望他可以加入谷歌享受近乎完美的福利待遇时，这位天才选择了拒绝。

　　他从自己一手建立的验证码行业中离开，并投身于教育事业。

　　教育是一个无需多做解释的重要课题，无论身处何地是贫是富，几乎人人都清楚教育的重要性。然而学习也是有门槛的，好的教师、书籍、课程往往都需要交钱，这无疑是个知识付费的时代。

　　为此 Luis 创建了名为 Duolingo 的免费外语学习软件。

　　避免看起来像是广告在这里我就不过多描述 Duolingo 作为学习软件的作用，只讲一下他们早期的盈利模式。

　　作为一款免费软件，如何赚钱如何活下来是最重要的。Duolingo 没有选择付费、广告等方式变现，而是与一些大型报刊杂志公司合作，将需要翻译的文本和语句交给学习外语的用户们进行翻译训练。

　　与验证码的逻辑类似，当用户们有多人的翻译结果都接近时，系统就会采取该结果为正确翻译，从而为这些合作公司翻译文本。有越多人使用该软件学习外语，其翻译效率就越快。

　　出版公司节省掉大量成本并获得了优质翻译、Duolingo 获得了长期稳定的收益、用户们也享受了免费了外语教育资源。

　　通过这一模式，Duolingo 很快就在为全世界千万人提供免费外语学习的同时，实现了自负盈亏。让用户在学习的过程中创造价值，这或许已经不能算是白嫖了。

公众科学

　　集千万普通人的力量为保护古籍做贡献、或者通过这种方式为人们提供免费的教育资源。Luis 这种合理利用网络用户劳动力与价值的行为，其实与科研领域的“公众科学(Citizen Science)”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所谓公众科学是指借助大量科学爱好者或志愿者参与科学研究中的数据采集、分析、应用等相关科研活动的科研方式。

　　例如说 1900 年美国奥德邦协会发起的圣诞节数鸟活动，就是目前全球范围内运行时间最长的公众科学计划。该计划依靠公众对北美鸟类种群进行监测。在每年圣诞节前后，协会便会发起活动，公众通过各种各样的方式，例如骑自行车、乘船、无人机等等对自己生活周围的鸟类进行监测。

　　而这些监测数据最终会通过奥德邦协会整理后，刊登在《American Birds》杂志上。

　　在这些活动中，即使没有接受过科学训练的普通百姓也可以参与进来，充当科学家的“眼鼻耳”等角色，不单能够为科研提供广泛的数据支持，还能够提高自身的科学修养。

　　这样的事情现如今在游戏领域也颇为常见。

　　最为我们熟悉的就要数《无主之地 3》当中名为“无主之地科学”的小游戏。

　　游戏中有 4 种不同颜色的方块，玩家要做的就是将方块排列到对应颜色的行列中。而在这个过程里，我们就已经为科研做出了贡献。

　　原来这四种颜色的方块分别对应着不同的核苷酸，而我们通过小游戏所做的，便是 DNA 分类。

　　通过介绍我们可以得知，科学家在研究微生物前需要将他们根据 DNA 的相似程度来分类，但是这种简单的图形分类工作计算机做起来却不尽人意，为此该科研项目找到《无主之地 3》的制作组 Gearbox，希望他们添置这一小游戏让玩家帮助他们对 DNA 进行排序。

　　公众科学的出现，让科研人员也实现了那个“每人给我一分钱”的小小愿望，从而借助人们数以万计的小小力量，去攻破科研中最基础但又最繁琐的程序。

　　就像我上文中所说，白嫖也分三六九等。互联网的发展让我们每以个人、每一个微不足道的行动都足以生产价值，这些价值汇聚在一起就足以成为惊天动力的力量。然而究竟是将这些力量在，用在科研、文化、教育等领域，还是电商广告的推荐中，不同人有着不同的答案。

　　本文系作者个人观点，不代表杉果游戏的立场。此外我们还有A站、B站、其乐、知乎、头条等平台，关注我们获得更多有趣的游戏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