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歌剧,覆灭的文明——业界艺术《风之旅人》

2018-08-22 10:23:10 游侠原创:糖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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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5年7月25日,CCTV2《一人一世界》节目以游戏为主题邀请到了两位属于中国的游戏大师,一位是响彻中国成为一代人回忆的著名IP《仙剑奇侠传》之父姚壮宪,另一位就是陈星汉。

  这个在美国游戏圈久负盛名的华人游戏大师,毕业于鼎鼎大名的上海交通大学,也是《风之旅人》地一手缔造者。

  而《风之旅人》这款早在2012年就已经发售,并在次年的GDC游戏开发者大会上获得了“最佳下载游戏”、“最佳视觉艺术”、“最佳游戏设计”、“最佳音效”、“创新奖”、“年度游戏”六个奖项的游戏并没有随着时光褪色,相反却在玩家回忆中历久弥新,化成回忆,如同太宰治所说的幸福,像金砂一般沉在河底闪闪发光。

  它没有什么复杂操作和玩法,有的只是一段旅途,作者作为“禅派游戏”代表,甚至因为玩家在悬崖互相推攘而取消掉了玩家之间的物理碰撞,游戏完全没有任何提示,不知道起点的名字,入目一片黄沙,也不知道终点在何处,远处却也有圣山高耸。

  它就像《三体》,《冰与火之歌一样》,这种小人物与大时代的手法被很多名家用在创作中。而《风之旅人》写的就是无法交流的个体与覆灭的文明之间的故事。

  在《风之旅人》这部歌剧中,文明是静默的舞台。陈星汉如何搭建了这个舞台?

  有这样一个故事,在杭州灵隐一带有一座飞来峰。传说印度僧人慧理称:“此乃中天竺国灵鹫山之小岭,不知何以飞来?”,故此得名,然而所有人都不信。你是异国僧人可能懂得比较多,可总要拿出点证据吧,于是便有了《湖山便览》卷六记载的“相传慧理谓峰自灵鹫飞来,人不之信,因就洞呼出黑白二猿为证。”

  故事里的的黑白二猿就是物证,是僧人口中飞来峰于天竺“存在”的证明,也是人们常说的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无论是法庭的证物还是历史的文物,都是以物为证,有真实不被作假的物品佐证,一件事才能被真正的确定是“存在”的。

越王剑

  同样的在生活中,无论是上学还是上班亦或者生活,你也许知道学校名称,公司名称,但只有生活在现实世界的学校中,公司中,才会有真正的对学校的,公司的认知。也许你和心上人情投意合,琴瑟和鸣,但只有接触的时候才能感知到对方的体温不是吗?

  综上所述,我们或看或听或触及的点点滴滴搭起了我们认知中的世界。而这个过程是可以被逆推的。看到一样事物就会赋予它我们认知的世界中的意义,也就是睹物思人,触景生情。

  因此当我们看到路边的瓦片亦或者砖砾,有人会想到这曾是房屋的组成,有人会想到曾有人在房屋里生活,更有人会敏锐的想到,这就是历史,就是人类在时间长河里走过的路程,可极少有人会想到,这就是文明。

  文明是什么?

  文明是历史以来沉淀下来的,有益增强人类对客观世界的适应和认知、符合人类精神追求、能被绝大多数人认可和接受的人文精神、发明创造以及公序良俗的总和。

  通俗讲文明就是一个自成系统的(人类)种族创造力的集合,一个种族存在的证明,无论是语言,文字,礼仪,政治,神话等等凡你能想到,凡有人类干涉而产生的这些所有由(人类)某个种族创造的或间接创造的东西都属于文明。

  马可波罗眼中的大唐是文明,宇宙中地球上的灯火是文明,传说中的亚特兰蒂斯也是文明。

湮没在岁月和传说中的亚特兰蒂斯

水滴中反射的星舰和地球(三体同人画)

在世界观宏大又冷漠的科幻作品中,文明被摧枯拉朽的覆灭时才能被看到全貌。

可在本作中,作者却完美的刻画了一个文明。

  那为什么极少有人能想到路边的残砖破瓦是文明?

  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就像苏轼的诗所说,处在一个文明中是很难认清自己所处的文明面貌的,这不只是空间上,还在于时间上,就像美国是异国,但很难让人产生这是文明的感觉,而仅仅是时间上比如唐朝或者明朝,因为中华文明的连续性,并不会产生这是文明的感觉。只有那些已经消失的异国文明,比如古埃及,一种“这是一个文明”的感觉才会跃然于心。

  而提到真实存在的文明,首先浮出脑海的就是四大文明古国了——古印度,古巴比伦,古埃及以及流传至今不曾断代的中国。他们是人类文明最早诞生的地方,是源生文明,影响了近乎所有后来诞生的派生文明。

这个妹子,请让开我要看后面的宫殿

  就像在公元前1000多年前,其他国家的人们提到中国就是唐宫红楼霓裳舞,雕栏玉砌琉璃柱,就像在现在大多数年轻人提到日本就是樱花动漫游戏萌妹一样,每个文明都有它的符号,那是它的象征,它的镌文,是它在世界上绽放出的姿态。

  耶路撒冷附近在8000多年前出现了最早的城市,耶利哥城。

  苏美尔人在5200年前拥有世界上最早的文字,楔形文字,在5000年前创造了世界上最早的历法。

  埃及在5000年前建立了最在的王朝,发明了最早的数学。

  印度提出了最早的三角函数和日心说,当然这里的印度不是现在三哥那个印度,它的全称是古印度河文明。

  每个文明肯定都会有自己的第一个城邦,有自己的科学,自己的文字,那么为什么只说世界上最早的文字,文化,城邦呢?

  因为我们的文明组成是重复的,我们共属于人类文明,那么这么多文明为什么会创造出的某种意义上重复的东西,因为这些对于一个文明来说不可或缺,是构建文明的基石,我们由此就可以总结出构建文明的要素,文字,建筑,社会,科学。

  当然这总结的几点并不全面,但很显然对表现一个已经毁灭的文明所留的遗迹来说已经的绰绰有余。

面具与白袍

壁画中记载着文明的兴衰

  《风之旅人》这个作品里显然集纳了多个文明的特殊符号,他在黄沙的环境中化用了最容易联想到也最合理的东西,如同古埃及一般,这里的人有类似法老的面具,有建立在沙漠中的帝国城邦,有类似金字塔壁画一般五彩斑斓的壁画,有像丝绸之路上幽幽回荡的驼铃前长途跋涉的阿拉伯人所穿一样的白袍。

  在这些让人极易产生联想的符号基础上将他们融合,产生了属于这个文明自己的符号,拥有神奇力量的布幔和意蕴深长的字符,从而衍生了掌控布幔力量的科技,依据这种科技创造的独特武器,瑰丽壮观的建筑,淹没于黄沙的王朝,带着宗教信仰和神圣感的圣山。

  一种错位又和谐的美好。

  就像古话所说,和而不同,在与我们的认知不相悖的情况下做出创新,一个拥有文字,建筑,科技,也会为能源而产生战争,最后湮灭的文明跃然纸上,不同于现实的是它拥有不可思议的布幔生灵,天空就像是海洋一样可以让这个世界的生灵去遨游。

  他并没有选择去清楚地描绘一沙一石,建立起一个世界观,而是用黄沙茫茫里藏起的蛛丝马迹来勾勒这个已经覆灭于岁月的文明。

  在这样拉开时间距离更能给人一种第三方审视感的同时,也能让可能残缺的点变得完美。

  覆灭的文明不需要完备,历史本就是残缺的。

  代入历史就能把可能有残缺的现实转换成完美的历史,就像诸葛亮草船借箭到底穿的什么衣服?如果要把这个场景表述为现实,那就需要认真考虑这个问题,可如果你说这是历史,那只需要墨笔一挥,画几艘船就可以了。

黄沙与墓碑

  于是在黄沙和岁月的调和下,这些精心设计的东西都被很完美的融入游戏,完美到玩家都没有发觉自己身处一个文明中,这些东西作为构建作者想展示的世界的“物证”,成为了建立世界舞台的基石。玩家就会在看到这些后,无需言语就会将属于自己的感知投射到游戏中,一切似乎都那么合情合理却又神秘莫测,就像参观完金字塔,绝不会怀疑古埃及文明的真实性一样,作者完美的阐述了一个覆灭了的文明,给生命的歌剧搭了一个绝佳的舞台。

  有了文明完美的舞台,便是生命盛大的赞歌,那到底是什么样的歌?

  在这个一个多小时流程的游戏里,主人公的经历就像写了一遍人类的一生,在一个不知意义何在的地方出生了,出生的一刻所有人都是迷茫的,毫无提示的游戏就像人生一样,你完全找不到该去做什么,哪里是目的地,自己在哪里,不过好在这里可以飞翔。

  《风之旅人》玩法的核心大概就是飞翔。

  十多年前看过一个简陋的动画,开始就是一只像拔了毛的鸡一样的生物在略显滑稽的音乐里闯入镜头,它用绳子系着自己和一棵棵的树木并且很努力很认真的把他们钉到悬崖上。

《无翼鸟kiwi》

  即便是现在得我如果是第一次看到,也会觉得很搞笑,因为他首先让我联想到的是《倒霉熊》,《爆笑虫子大冒险》这种类似的无配音国外的3D动画,而这样的动画大都是诙谐幽默的核心,面向相对年龄比较小的小孩子的作品。

  但它在努力的钉了一悬崖的树木之后戴上了一顶很搞笑的飞行员的帽子,看了一眼高高的悬崖,收起了绑着自己的安全绳,毫不犹豫的跳下了悬崖,这只难看的没有翅膀的鸟儿在自己制造的垂直于悬崖的树林中,在安静的背景里忽然响起的八音盒音乐中,带着呜咽却满怀期待的完成了自己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飞翔。

  当时尚小我并不能明白这种感情是何物,只能用一瞬间泪如决堤这种方式表达我的心情。

  飞翔并不是单指飞起来,而是包含了人生的梦想,意义和方向,最后具现化到一个人类自身做不到却又从远古便渴望的事。

  对于人类来说,飞翔很能承载自己对生命的意义和思考。

也许很多游戏里都有飞翔的元素,可这个游戏给人飞翔的感觉却截然不同,区别就在这个游戏很关键的道具,围巾。这来自于风筝,旗帜,或者鸟的尾巴带给人的感觉,就像小时候在自行车后绑一个红色的带子,游戏里把无法感知的空气流动具象化在一个舞动的围巾上,这才会给人一种在空中飞翔的感觉。

抽象的东西间接表达可能更真实,比如风

  在前进的路上,就像人会成长一样,你也会随着围巾越来越长而越飞越远,在只有风声的沙漠里看到越来越多遗迹壁画,解放越来越多的布幔,在竖立的墓碑前带着好奇的目光注视一个个的先人,遇到一个同是玩家的伙伴,你们一起经历美到极点的黄沙回廊,闯过巨大而破废的城池,解救一只只被先人锁起来的或小而古灵精怪,或庞大而温柔的布幔生灵。

像传说中的鲲鹏,又像深海里的蓝鲸,庞大而温柔到极点的生物

  然后你在不断揭秘的遗迹中了解了历史的真相,先人为了争夺支配这些布幔生灵力量的权力,分成两派发动了战争,文明毁于一旦,只剩下风沙掩埋的城池和这些不懂的仇恨的温柔生灵,所以呢,游戏在这里没有结束,自己生命的目的和意义又在哪里,自己还没有找到。

  你和你的小伙伴又开始了旅途,目的地是地面上一直高耸的,散发着明亮白色光束的山峰,它就想一道天堑堵在你们面前,这个需要90度仰望的事物。上面狂乱的风雪让这个充斥了飞翔的游戏里也不得不慢慢走路,你和小伙伴抱团取暖却也毫无办法,寒冷的侵蚀下都倒在了风雪中。

  然而你们都到了山顶,站在这里的是灵魂还是肉体都不重要了,前方就是最终之地的光门,最终你和你的小伙伴也走向了离别。

  为了不知意义何在的通关。

目的地的光门

  就像在生活中陪你飞翔陪你一起走的朋友,都失散在不知意义何在的人生中,一个个杳无音信。

  所有人努力收集围巾,释放布幔,和小伙伴一起登上雪山追求所谓的意义,最后却都变成了一颗游戏中头顶偶尔划过的流星,重复这不知始终的人生。

  其实你也许已经发现了,飞翔不是唯一让人宽慰的东西,比如终极之地的秘密,比如小伙伴的陪伴。而飞翔,其实是人类好奇的一种表现,好奇是让人类展望宇宙,探索世界的诱因。

  同样的当我们环视四周的残破遗迹,漫漫黄沙,所体会到的便是孤独,而孤独便是生于这片宇宙的生命不可分割的内里,它驱使人类去交流,去发明语言,去产生社会,去试图解析天地间的哲理,寻找苍茫中的伙伴。

  好奇和孤独,一个是生命之于宇宙,一个是宇宙之于生命,可它们却有共同的存属,那就是“存在”一词。

  生命的内容便是“存在”,因为生命存在,所以会有好奇,会有孤独,会有探索,会有交流,会有相伴,会有离别。

  所以在这个文明舞台上,歌颂了生命“存在”的本身

  文明的意义是什么?

  生命的意义是什么?

  为通关放弃的对吗?

  最终通关又是什么?

  作者一个都没有回答,也没有人能回答,因为这些问题不在游戏里,而在我们生命中。

  就像人类在自己赖以生存的文明中便无法窥及文明全貌一样,这些问题或许拥有生命就不能回答出来,而没有生命的却无法开口。

  在生命与文明的舞台上,最盛大的歌就响彻在寂静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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